楼前百戏竞争新,唯有长竿妙入神。
勤政楼前百技竞赛,各自展现自己的高超与魅力,而王大娘的长竿更是鹤立鸡群,惊险美妙无比。
谁谓绮罗翻有力,犹自嫌轻更著人。
谁能料到妇女反而更有力气,顶着长竿犹自嫌轻,还要在上面顶个木山,叫人在山上翻滚歌舞。
楼前百戏竞争新,唯有长竿妙入神。
楼:指勤政楼。百戏:指音乐、舞蹈、曲艺、杂技等。
谁谓绮(qǐ)罗翻有力,犹自嫌轻更著(zhù)人。
绮罗:指妇女穿的有纹彩的丝织品,此处指王大娘。翻:反而,反倒。著:一作“着”。
“楼前百戏竞争新,唯有长竿妙入神。”前二句展示了一幅让人惊叹的画面。王大娘那细细的长竿顶着那么大的一座木山,还有一个小孩子在山上翻滚出入,真够刺激。而着一“唯”字,更有“万绿丛中一点红”之妙。
“谁谓绮罗翻有力,犹自嫌轻更著人。”后两句进一步写出王大娘超乎常人的力量与神妙绝伦的技艺。“谁谓”的反问语气更突出了人们的惊讶诧异,增强了情感的表达效果。
此诗不仅再现了唐玄宗勤政楼前人们观赏百戏的热闹场面,对王大娘过人的力量和神妙的技艺表示了由衷的赞叹,而且从一个侧面展现了盛唐时期文化艺术的高度发展和社会环境的安宁和谐。据《太平御览》记载,刘晏写下此诗,博得了唐玄宗、杨贵妃等人的一片赞颂,唐玄宗非常高兴,赏赐了刘晏一制象牙笏和一领黄纹袍。
祇树夕阳亭,共倾三昧酒。
夕阳斜照着幽静的法华寺的西亭,我们抛开心头的杂念而开怀畅饮。
雾暗水连阶,月明花覆牖。
朦胧的雾色里池水漫上西亭的台阶;皎洁的月光在窗上投下了美丽的花影。
莫厌樽前醉,相看未白首。
何须担心害怕今夜樽前沉醉,看头上的青丝就不必为悲苦所幽禁。
祇(zhī )树夕阳亭,共倾三昧酒。
祗树:即祗树给孤独园,释迦往舍卫国说法时暂居之处。此处指法华寺。夕阳亭:即永州法华寺西亭。三昧:佛教语,即心神平静,杂念止息之意,是佛教的重要修行方法之一。
雾暗水连阶,月明花覆牖(yǒu)。
水连阶:本意指池水漫涨,连接西亭的台阶。实意是坐在西亭中,一眼望去,潇水绕城而过,远接天际。牖:窗户。
莫厌樽(zūn)前醉,相看未白首。
莫:不要。厌:厌恶、害怕、担心。樽:古代盛酒的器具。
据柳宗元的《永州法华寺新作西亭记》、《构法华寺西亭》、以及《法华寺西亭夜饮赋诗序》等文 章,可以看出该文应写于元和四年。《法华寺西亭夜饮赋诗序》曰:“间岁,元克己由柱下史亦谪焉而来。无几何,以文从余者多萃焉。是夜,会兹亭者凡八人。既醉,克己欲志是会以贻于后,咸命为诗,而授余序。”元克己于元和四年谪永,柳宗元于元和五年五月移居愚溪侧旁。因此,该诗与《序》作于元和四年无疑。
柳宗元何以能逃逸出昔日的苦闷心境,进而步入一种少有的旷达境界呢?我想大概有几个方面的原因:其一,至元和四年前后,柳宗元对江南的梅雨湿热气候有所适应,身体有所好转,不再是“百病所集,痞结伏积,不食自饱,或时寒热,水火互至,内消肌骨”的那种初来永州的感觉。其二,相继被贬谪来永的官员与慕名求教的学子的不断增多,使柳宗元的心里也渐渐淡化了初来永州时的那种被抛弃、被荒废、被折磨、被摧残的孤愤心态。其三,母、妻病亡的惨痛,王叔文之死的阴影也随时间的流逝而渐趋平缓,压抑、苦闷的心理有所缓解。从而,眼界骤然开阔起来:昔日的南蛮之地,奄忽间在那郁闷的胸中生出些许美来,并不断激发其观游的欲望与创作的快感。如在《永州法华寺新作西亭记》中欣然写道:“丛莽下颓,万类皆出,旷焉茫焉,天为之益高,地为之加辟,丘陵山谷之峻,江湖池泽之大,咸若有增广之者。夫其地之奇,必以遗乎后,不可旷也。”
从总体上看,《法华寺西亭夜饮》在柳宗元诗歌中可以算得上是一首堪与《江雪》《渔翁》相并提的脍炙人口的佳作。在这首诗中赋与比、象与兴应用得如同羚羊挂角,天衣无缝。在其平淡而简朴的文字里,隐藏的却是他那翻滚的思绪和那难以平静的激情。正如钟嵘于《诗品》中所云:“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
诗先从“法华寺西亭”写起,用“释迦往舍卫国说法时暂居之处,即祗树给孤独园”来喻法华寺,其意有二,一是指出了西亭在夕阳下的幽静;二是道出了他们这些贬谪之士南来永州,如同释迦讲法于舍卫国一般,属于生命的一种过程。于是,相互勉励道:人生于世,得抛开一切烦恼,举杯把盏,开怀畅饮。因此,“共倾三昧酒”短短5字,可谓是畅快洒脱,仿若将贬谪之痛、前途之忧置之九霄云外,淡忘得个干净,全然一股李白式的“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的豪迈。
人常言:酒逢知己饮,话向故人说。柳宗元与元克己这样一群落难异乡而不得志的文人墨客,有缘相聚在这幽静的西亭,酒成了他们唯一排遣郁闷麻醉神经的最佳言语。其实,在人类文化史上,无论中外,酒都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营造氛围的物品。因此,古往今来,借酒浇愁的文学作品,可谓是船装车载,难以尽数。最耐人寻味的有曹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有刘伶的《酒德颂》:“兀然而醉,怳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见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若江海之载浮萍”。
柳宗元与元克己等人对酒当歌,不觉天色渐暗,月上梢头,醉态朦胧中从西亭望去,只见那暮色中的池水漫上西亭的台阶;皎洁的月光在窗上投下美丽的花影。于是,柳宗元笔锋一转,像电影画面一样地由室内的叙谈与把盏切换到了对窗外景色的描摹:“雾暗水连阶,月明花覆牖。”通过两组特写镜头将朦胧的暮色与漫涨的池水、皎洁的明月与窗外的花影这些远近大小不同的景物联系在一起,构筑成了一幅鲜活生动、幽静典雅、清丽柔美的画卷。置身于这样仙境般的画卷中,还有何愁可言?何有不快之念?此时,作者已从逃逸规避的心态上升到了与自然融合的境界。
距离上由远而近,时间上由昼而夜,最后在阑珊的灯火下,相互对视,发现依然青丝满头、风华正茂,于是,不期然地得出该诗中的最蕴深意的旷达之句:“莫厌樽前醉,相看未白首”。
“莫厌樽前醉”中的“莫厌”二字,用得厚重而富有张力,它不仅与首联的“共倾三昧酒”遥相呼应,抒发了一种内心深处的豪气,也为结句“相看未白首”作了恰如十分的铺垫,使全诗浑然一体,豪气云霄。此外,“相看未白首”之句,隐约地指出了前途的光明与希望的存在,说明了柳宗元并没有沉湮在悲愤哀怨的泥潭之中,而是在以旷达之情正视着当下的处境。
于此,有的学者认为该诗的尾联写得甚为凄婉。因为在“未白首”的年龄,本正是为国为民贡献青春与作为的大好时机,而在这样的时机却沉迷于樽中之酒而致使光阴虚度,对大智的柳宗元而言,显然是一种无奈的悲愤,是一种痛苦的挣扎,是一种无声的哭泣。诚然,作为一说,这种理解也无可厚非。
但是,阅读这首诗时,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就是在柳宗元所处的中唐时代,五言、七言的律诗绝句都已相当成熟,而柳宗元在此为何没有遵守律诗绝句的规则?贸然以六句成诗,较之绝句多了两句,较之律诗则少了一联,像这样的非绝非律类诗,在柳宗元诗集中共有4篇,即《独觉》、《雨后晓行独至愚溪北池》、《渔翁》、《法华寺西亭夜饮》(《杨白花》虽然只有5句,但它已表现出了词曲的风味)。原因为何?许多人为之莫解。其实,这是柳宗元文风中一以贯之的一种对当下主流文化的反叛与背离,对古体诗歌文体的一种光大。因为在柳宗元的4首六句诗中,皆以仄声字入韵,明显地带有古体诗的风味,而在古体诗中是没有句式句数的限制与约束的。从这里,我们也看到了柳宗元对古文运动的执著与文学样式的创新。
其实,人是有多面性的。生活之苦尽管无法规避,但也并不意味着一个人永远在痛苦之中。婉约中有旷达,旷达中有哀婉,这才能构成一个完整而真实地个体。因此,我们在欣赏某个人的作品时,不能一股脑儿地将其归之为某一个派别,譬如手执铜板铁琶高唱“大江东去”的苏东坡可谓是一个彻底的豪放派诗人,但其“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之句则写得让人读而泪落,吟而声咽,其婉约之调并不在易安柳永之下。于此,柳宗元的心态也是一样,痛苦之余不乏旷达,悲婉之后不失豪放,晦涩之中亦有明达。
四弦才罢醉蛮奴,醽醁馀香在翠炉。
乐曲刚停就醉倒了我这蛮奴,醽醁的余香飘散在翠色酒炉。
夜半醒来红蜡短,一枝寒泪作珊瑚。
半夜醒来照明的红蜡快燃尽,蜡脂融泪变成一枝美丽珊瑚。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7942、 雅瑟.唐诗三百首鉴赏大全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1:404-405四弦(xián)才罢醉蛮奴,醽(líng)醁(lù)馀(yú)香在翠炉。
四弦:指琵琶,因有四根弦,故称。这里代指音乐。罢:停止。蛮奴:诗人自称。宋以前男女皆可称“奴”。皮日休是复州竟陵人,竟陵春秋时楚地,中原地区称楚为“荆蛮”,故诗人自称“蛮奴”。醽醁:又作“醽渌”,古代的一种美酒,也称“醽酒”。醽,地名,在今湖南省;醁,美酒。馀:残留。翠炉:翡翠色的水炉。
夜半醒来红蜡短,一枝寒泪作珊瑚。
蜡:蜡烛。寒泪:春寒中熔化的蜡脂。珊瑚:一种海生圆筒状腔肠动物,颜色鲜艳美丽。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7942、 雅瑟.唐诗三百首鉴赏大全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1:404-405此诗从“四弦才罢”、蛮奴醉倒落笔,不正面描写宴会场面,但宴会气氛的热烈,歌伎奏乐的和谐悦耳,朋友们举杯痛饮的欢乐,诗人一醉方休的豪兴,无不透过语言的暗示作用流露出来,给人以想象酒宴盛况的余地。这种侧面透露的写法,比正面直述既经济而又含蓄有力。“蛮奴”上着一“醉”字,煞是妙极:既刻画了诗人畅饮至醉的情怀,又表明酒质实在醇美,具有一股诱人至醉的力量;这“醉”字还为下文的“醒”渲染了醉眼蒙眬的环境、气氛。当诗人一觉醒来,“翠炉”的酒气仍然扑鼻,“馀香”诱人。这个细节,不仅写出了酃醁质量高、香味历时不散的特点,而且点出了诗人嗜酒的癖性。在古代,不得志的正直之士,往往和酒结下不解之缘。这里,诗人虽只暗示自己嗜酒,但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愁。手法可谓极尽含蓄、曲折之能事。
诗的后两句,写酒醒所见景象:“短”字,绘出红蜡残尽的凄清况味;“一枝”,点明红蜡处境孤独;“寒泪”的形象则使人仿佛看到那消融的残烛,似乎正在流着伤心的泪水。诗人运用拟人手法,不仅把“红蜡”写得形神毕肖,而且熔铸了自己半生凄凉的身世之感,物我一体,情景交融。这时作者已进入中年,壮志未酬,人生道路正像这一枝短残了的红蜡。
明胡震亨谓:皮日休“未第前诗,尚朴涩无采。第后游松陵,如《太湖》诸篇,才笔开横,富有奇艳句矣”(《唐音癸签》卷八)。这首中举后写的《春夕酒醒》与诗人得第前写的另一首诗《闲夜酒醒》相比,风格上有很大不同。两首诗同是写酒后醒来孤独之感,但与“朴涩无采”,语言清新的《闲夜酒醒》相比,《春夕酒醒》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四弦”的乐声,酃醁的“馀香”,“翠炉”“红蜡”的色彩,“珊瑚”的美丽多姿,辞藻华丽,斐然多彩,正表现出“才笔开横”、文辞“奇艳”的艺术特色。
此诗以议论为主,在形象思维、情韵等方面较李商隐《隋宫》一类作品不免略逊一筹;但在立意的新奇、议论的精辟和“翻案法”的妙用方面,自有其独到处,仍不失为晚唐咏史怀古诗中的佳品。
参考资料:
1、 邓光礼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1097-1098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五月如火的榴花映入眼帘格外鲜明,枝叶间时时可以看到初结的小果。
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
可惜此地没有达官贵人乘车马来欣赏,艳艳的榴花只好在苍苔上散落纷纷。
参考资料:
1、 蒙万夫 等.千家诗鉴赏辞典.西安: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6:104-1062、 汤贵仁 等.韩愈诗选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79-80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照眼:犹耀眼。形容物体明亮或光度强。时见:常见。子:指石榴。
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jiàng)英。
可怜:可惜。无车马:无达官贵人乘车马来欣赏。颠倒:回旋翻转,多指心神纷乱。绛:大红色。绛英:这里指落地的石榴花花瓣。
参考资料:
1、 蒙万夫 等.千家诗鉴赏辞典.西安: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6:104-1062、 汤贵仁 等.韩愈诗选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79-80这首诗开头两句点明时令,勾画出五月里石榴花开时的繁茂烂漫景象;后两句点明地点,表明石榴花无人游赏以致美景寂然零落,委婉地表达了诗人孤独的心境。全诗描述景致清新自然,并在描摹客观景物中寄寓着人生哲理。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两句点明时令,寥寥数语就勾画出了五月里石榴花开时的繁茂烂漫景象,尤其“照眼明”三字,生动传神。诗人既写了花,也写了看花人的愉快心情。后两句点明地点,这是生长在偏僻地方的石榴,没人去攀折损害他的花枝,殷红的石榴花繁多地落在青苔上,红青相衬,画面十分优美,使人觉得几多可爱和惋惜。其实诗人正是爱其无游人来赏,爱其满地“青苔”“绛英”,倘有人来赏,则车辙马蹄践踏得不堪了,还不如任其花开花落、果熟果烂,来得自然,委婉表达了诗人孤独的心境。
此诗前两句写景状物,后两句抒发感想。作者并不直接来写景,而是通过人的感觉,侧面烘托出榴花的绚烂多姿。但花开得再美又能如何,还不是寂寞无声落,诗人叹息花开无人来赏,亦即暗喻朋友满腹才华,却被统治者贬谪于穷乡僻壤,无法施展,“颠倒”二字更是有力批判了统治者的不识人才以及诗人和作者都怀才不遇的愤懑。
全诗描述景致清新自然,从中又可以见出诗人浓郁的情趣和缜密丰富的文思。而诗意和描述的骤变,却又全寓于似清淡实重浓的语句之中,使得诗意陡然转深,也显示了写法的“喜山不平”的变化特色。
参考资料:
1、 蒙万夫 等.千家诗鉴赏辞典.西安: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6:104-106青春几何时,黄鸟鸣不歇。
青春能持续多长时间,春天黄鸟鸣个不停。
天涯失乡路,江外老华发。
人在天涯,不知回乡的路在哪里,江湖游荡,白了头发。
心飞秦塞云,影滞楚关月。
身影迟滞在楚关的月下,心却飞往秦塞云中。
身世殊烂漫,田园久芜没。
此身此世特别烂漫,田园也久已荒芜。
岁晏何所从?长歌谢金阙。
眼看又到年终,应该何去何从?高唱长歌谢别金阙。
青春几何时,黄鸟鸣不歇(xiē)。
黄鸟:亦名黎黄,其包黎黑而黄也。鸣则蚕生。韩子曰“以鸟鸣春”,若黄鸟之类,其善鸣者也。阴阳运作推侈,时至气动,不得不尔,故先王以候节令。
天涯失乡路,江外老华发。
心飞秦塞云,影滞(zhì)楚关月。
身世殊烂漫,田园久芜没。
岁晏何所从?长歌谢金阙(què)。
谢:去也。金阙:犹金门。“长歌谢金阙”,见不复有仕进之意。